2007年8月4日 星期六

心靈季節的和弦──詩篇與靈修

何傑(Kit Ho)



詩篇的語言,是神賜給人的心靈語言


教父亞他拿修(Athanasius,約主後296-373)對詩篇的見解很有見地:「所有的聖經都是神向人說的話,唯獨詩篇幫助我們向神說話。」為我們、教我們向神說話的詩篇,就是如此幫助信徒調校心靈,使人舉心向上,歸向神。
奧古斯丁領洗前在加西西亞退修,談及他如何放下過往摩尼派生活的雄辯、虛榮和虛話。取而代之,是使他甘之如飴、口誦心維的詩篇。他誦詠時,「內心頓起變化:對於世物,我已不稍縈懷;暫時的東西,我既不想、也不再受它束縛。因為在單純的永恆中,我已找到了另一種麥,另一種酒,另一種油。」詩篇已成為新人奧古斯丁的新滿足和嚮往。他說,當他念誦這些大衛的詩句時,內心一面消除了人的傲氣,一面燃起對神莫大的愛火,這些詩句實在有如為他而發……成為向神台前飛去的呼聲,是雲出無心的,好像是為他自己而說的(《懺悔錄》卷九,第四章)。詩篇成為奧古斯丁的「心靈語言」。它的言詞,助他表白對神的景仰和渴慕,引導他的思想和情緒。詩人光明的言詞,洗滌了他的心,解放了他的口,更換了他思想與心靈的整套語言。


詩篇的語言,是心靈對心靈的說話


有人以為心靈的語言是浪漫愛情的說話,如法國名畫Le Language du Coeur。若這些美麗動人的情話,目的只是用來打動對方的心,而不問是否真心誠意,可能仍不能算是心靈的說話。

真正心靈的說話,首先是人的心靈對那賜萬靈之父的說話,是把內心赤露敞開在神面前的言詞。它不一定是最美麗感人,卻是毫不修飾、毫無隱藏地面對造物者,那位全知全能者,向祂敞開心門的說話。面對造物者,若我們要虛飾善良,遮蓋裡面的惡,神豈不知道嗎?只是如此,我們就封閉了自我認識之途,而神「所喜愛的,是內裡誠實」(詩五十一6上)。若我們要虛飾溫柔,以遮蓋裡面的苦澀、憤恨和掙扎,神不會不知道,只是我們就失去了自知之明,與裡面的真我脫節:「(求)你在我隱密處……使我得智慧。」(詩五十一6下)若我們要壓抑埋怨,假造敬虔,神都一概知道,並且為我們難過。祂未必按我們美麗動聽的話回應我們,卻會透過聖靈的光照,叫人認識內心隱密處的真實。

心靈的語言可以是痛苦哀傷的語言:「我真苦啊!」「我的心哪,你為何憂悶?為何在我裡面煩躁?」(詩四十二5)可以是忘我出神的讚美語言:「太美、太好了!」「神啊,願你崇高過於諸天!願你的榮耀高過全地!」(詩一零八5)可以是喜極謝恩的語言:「多謝,多謝!」「我要向你的聖殿下拜,為你的慈愛和誠實稱讚你的名;因你使你的話顯為大,過於你所應許的。」(詩一三八2

它可以極其簡單直接,又可以是極其優美的修辭:「一宿雖然有哭泣,早晨便必歡呼。」(詩三十5)充滿畫意:「神啊,我的心切慕你,如鹿切慕溪水。」(詩四十二1)和心靈力量澎湃的表達:「耶和華我的力量啊,我愛你!」(詩十八1

它可以是呼喊:「耶和華啊,與我相爭的,求你與他們相爭!與我相戰的,求你與他們相戰!」(詩三十五1)抱怨:「我的神,我的神!為甚麼離棄我?為甚麼遠離不救我,不聽我唉哼的言語?」(詩二十二1)苦痛:「我因唉哼而困乏,我每夜流淚,把床榻漂起,把褥子濕透。」(詩六6)充滿想像力:「天離地何等的高,祂的慈愛向敬畏祂的人也是何等的大!東離西有多遠,祂叫我們的過犯離我們也有多遠!」(詩一零三11-12

它不一定是經過仔細考究的神學句語,可是經過了歷代傳誦,已成為心靈語言的一部分:「耶和華有憐憫,有恩典,不輕易發怒,且有豐盛的慈愛……」(詩一零三8);或是在禮序儀式中有節奏地重複的話:「因祂的慈愛永遠長存!」(詩一三六)

如此的詩句,不斷教我們學習向神開放。同時,它又教我們學習向自己坦誠。面對自己的真實,無論是光明面或是陰暗面,才可以談成長。詩人的禱告、謝恩和讚美,都帶著感受,而不是空洞的術語。這些詩章教導我們與自己真實的情緒接觸,讓裏面的人格和身分透過情緒的醫治表達出來,強健起來。


詩篇的不同體裁,反映不同的人生季節


詩篇的體裁大致可分為「哀歌」(如詩三,四,五,六,一四二)、「感恩之歌」(如詩九十二,一零七)和「讚美詩」(如詩八,三十三,一零四);其他的類別如「錫安之歌」(如詩四十八、一二二)、「妥拉詩」(詩一,十九,一一九)、「智慧詩」(如詩三十七,七十三,一二七)和「信心之歌」(如詩十一,二十三,九十一)等,都是從這些基本體裁演變出來的。詩篇並非信仰溫室中堆砌出的美麗言詞,而是生動地捕捉了人生的喜怒哀樂,反映出信仰經歷季節遞變的衝擊,如何帶動信心的演化和成長。「哀歌」是詩人在心靈的黑夜中禱告,在深淵中向神呼喊。這種狀態猶如信仰在苦難中失迷方位(dis-orientation),卻仍然憑信等候神信實的作為。這些詩歌教導我們在愁苦中如何向神禱告,也成了我們的安慰。

感恩之歌屬於那些曾在深坑中體會過苦痛,經歷救拔後發出的歡呼。回望過去,發現黑夜過後,原來是神抓著他,帶他經過。信心得以淨化,信仰人生得以重拾方向(re-orientation)。這些詩歌教導我們如何在得失中謝恩,也成為我們的盼望。讚美詩的專注點不是我們的經歷,而是以神為神的讚美祂。這種操練拓闊我們的視野,也教導我們從神的眼光看事物。讚美使神在我們生命中顯大,也使我們如此相信,而走在朝向神的人生軌跡中(orientation)。讀不同類型的詩篇,遂豐富我們在不同處境中如何建立對神的信望愛。


詩篇的平行句法,敞開閱讀者的心靈


詩篇的句法是平行體的結構,每一節的經文大致分上、下句,而且互相呼應,產生平行的效果。它們是美學上的排比,更透過巧妙的重複,在意念上加深閱讀的印象。「外邦為甚麼爭鬧,萬民為甚麼謀算虛妄的事?」(詩二1)基本上沒有上句或下句,它的意思也是完整的。但是多了上句或下句,互相補充、互相解釋、互相發明,意思就來得豐富、深刻,讓人專注在所強調的地方。

詩歌的內容有些是同義,加深推進,例如:「我的心哪,你要稱頌耶和華!凡在我裏面的,也要稱頌祂的聖名!」(詩一零三1)不單是我的心,連在我裡面的一切,包括情感、思想、記憶,也完全投入稱頌耶和華;不單稱頌神,也要稱頌「祂的聖名」。平行體的朗讀過程給人一種節奏感,也助人思想經文的共鳴與和應,印象就會越來越深刻。詩篇一百零三篇最後三節是「三重疊」的平行句,是高潮的結束,朗讀時也留意到三節間如何互相呼應、發揮、加強印象。

平行體其實是一種訓練靈修閱讀的好方法。閱讀任何一篇詩篇,看上句下句,你可問自己,甚麼在對應甚麼?結構怎樣互相呼應?有甚麼是刻板地重複出現,有甚麼是重複中有變化?哪些重複中有增添,哪些重複中有減少,哪些重複中有圖畫和比喻?如果是圖畫和比喻,就要去推敲,要進入這幅圖畫,才可進入詩人的心境和詩的意境。其實每幅畫都是一個邀請,你要進入,要想像,要跟你曾有的經驗掛勾聯想,豐富默想內容。


最後,詩篇每篇的篇幅較短,自成完整的格局,可順序每日誦讀默想一篇。在「登山之詩」(詩一二零至一三四)前,一百一十九篇那176節的篇幅,可能是另一個要攀登的高山。它是按希伯來文的22個字母,排列成22段,每段八節的律法詩。每八節的段落內部採用了六個或以上的律法的同義詞,以多向度的生活體驗來默想神的律法。每日一段,22天樂在神的話語中,既完整,又有規律,本身就是一種敬虔的靈修操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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